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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六)

阿斗的梦 阿斗下墙 2023-07-22
作者:从容楚卤


第十三章 寒冬腊月底,风雪山路行

大雪纷飞的早晨,大地披上了银装,凛冽的寒风呼呼地裹着雪花,直往行路人的脖子里钻,从蒋家洞出来的山路上,有个不到一米的小孩,头带斗笠,脚着草鞋,身穿单薄衣裳,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半尺深的积雪里,跌跌撞撞,时而跌倒,时而爬起。

行走在雪地里的小孩就是我,那天是腊月二十六,在下放到蒋家洞未到一年的年底,我家被生产队撵了出来,尽管快要过年,而且连续下雪几天,大雪封山,山路难行。冬婶在骂了几天后,早晨带着几个男劳力上门,如果我家再不搬家,就要把东西从家里丢出来。我前几天与冬婶家的小女儿连芳打了一架,被冬婶揪着耳朵骂了一顿,见状以为是我惹的祸,吓得赶紧一个人先往外走。

雪一直没停,山上、田间都白茫茫一片,路也看不清楚,我一个人在前面走着,大人们挑着担子跟在后面。虽然戴着斗笠,脸上、手上、身上还是沾满了雪,脚也冻得木木的。在雪地里走了大约三四里,总算走到了公路边上的滩头铺的江家大屋。

当时我以为是我跟连芳打架导致家人被赶出来,吓得几天都是乖乖的,不敢作声,后来大了点才知道,根本不是我的错,害我白白地担心了好久。

事情应该是从大哥参军不成,家里疑为反革命成分时,队上人特别是冬婶就对我们不满了。

当时冬婶就不准家里小孩同我们一起玩耍,我们去她家时,也时常撵人。在秋收完后,公社整修河道时,把我娘也赶去了工地做饭,家里就剩下了我和二哥妹妹三人,饭都没人会做。我们去读书时,也只能带着妹妹一起去。后来读杜甫的《石壕吏》时,我印象最深的是“急应河阳役,犹得备晨炊"这两句,觉得写的就是我家当时的情况。

队上的决算是一年一次的,在我家下放前,因为只有烟叔认得一点字,保管员和计工员就都是烟叔一个人,每年年终决算,烟叔一个人拿着算盘叭拉叭拉一两天就出来了,说起来总是望贤家超支,队长家略有赢余,烟叔家能分到一些钱。

今年我家下放了,大队让我大哥做了计工员,我爹也认识字,决算时,把烟叔的保管员的几处错账也找了出来,结果今年的工价比去年低了很多,全队差不多都超支了(年终决算首先是把队里一年生产的粮食、油料、棉花等减去送征粮油的部分后折算成钱,再除以全队全年的总工分,并减去队里的总开支后算出工价,得出每家的总收入,再减去每家从队上分的物资总价,算出每户的超支或赢余)

冬婶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,在当时的情况下,她家养猪、养鸡、并将山上的树木柴火卖给娘家的大队,在大家都过得很苦时,她家倒还过得比较红火。

队上其余人还在感叹今年的工价为何比去年低那么多时,冬婶就明白了是因为我家加入而导致的。因为出工的人多了,产出并没有增加,当然工价就低了。加上我家也认字,烟叔的账做不了假,无法多吃多占,一下就将她家的生活水平拉低了一大截。

冬婶决定把我家赶走了。年终决算后,到过年还剩几天,就要收回我家住的房子准备喂猪,并告诉队里其他人,为何今年工价低,每户都超支的原因。在大年二十六,大雪封山的时候带着队里人把我家撵出了生产队。

搬家的时候,队里人全部站在一起,没人过来帮忙,只有冬婶家的二芳来帮忙收拾东西,冬婶发现后,把二芳骂得哭哭啼啼,并揪着辫子拖了回去。

第十四章 鸡声茅店月,儿啼一何苦

滩头铺就在汨罗江畔的公路边,有两个生产队,我家新住的江家大屋是一队,房东江叔家给我家腾了一间有楼的房子,比蒋家洞给我们家的猪圈好多了。

在我家搬来第一运时,江叔就喊了江家大屋的几个劳力跟着我爹进山了,到中午就帮我家搬完了。中午江婶家做了饭,招待我家及帮忙搬家的人,见我家没有准备过年的肉,就称了十斤她家熏好的腊肉借给我家过年。

江家大屋是个四方形的大屋,大门面对的是一片农田,由农田拾级而上,是一个大晒谷坪。进了大门,房屋在两边,中间有一个大天井,由中间的天井向四周散开,四个方向八个面都有小天井,全队的人都住在里面。

整个江家大屋只有房东江叔一家姓江,据说江叔的父亲是个大地主,江家大屋是他家的,土改时,把房子都分给了他家的长工,自己家只保留了东北角的一小片。江叔的父亲我没见过,但他母亲还键在,每天穿得干干净净,吸着个水烟筒,给我们讲故事,时而还骂我们是小皮猴子,不懂事,没家教。

江叔虽然是地主子弟,但在队上的威信很高,在住他家两年时间里,别人欺负我家时,他总会站出来说公道话。队上开批判会时,也没人敢给他带高帽子,画脸。最多只是喊喊口号,念念语录,在大队批斗他时,队里总有几个人护着,不让其他队的人欺负他。

过年后队上除春耕和双抢外,其余时间都不要我家出工,家里分的菜地也被队上收了,每次去分谷都要吵架,一队看我们家可怜,给我家划了一小块地种菜。

街上其他的下放户大部分也被生产队赶了出来,街上有房子的偷偷地搬了回去,象我家一样房子被拆的,就只能自己找住的了。这些下放户联络在一起,大家拉着帮着,有的捡柴,有的上山偷砍树木,有的半夜三更走山路绕过县里设的竹木检查站,将柴火、树木挑到邻县的集市,卖了后再换点黑市米分给各家,聊以度日。爹和大哥因住的地方靠近检查站,对周边的山路比较熟悉,每天夜间都在做向导,带着大家走绕过检查站山路。

在那两年,我很少见到爹和大哥,白天我去学校,他们在家睡觉,晚上我回来,他们给我留点饭,自己早就走了。

姐姐经常捎干鱼回来,娘提着篮子,走遍了公社的各个大队,偷偷地将干鱼卖掉,两年时间,头发全部白了,当时放电影《白毛女》,人家就叫我娘白毛婆。

我和二哥读书更远了,经常是早上饿着肚子去,中午又走回来,吃了午饭又走去学校。还记得有一次,娘带着妹妹去了姐姐家拿干鱼,要十几天才回,二哥和我没吃早饭又去学校,路上二哥捡了个鸡蛋,中午时二哥让我一个人回家吃饭,他用鸡蛋跟别人换了点饭自己吃。我回家时家里没人,又饿着肚子回学校去了。

晚上回家,爹和大哥在家,煮了个南瓜当饭,爹把二哥骂了一顿,说他只顾自己,不关心弟弟。

那两年,饿是常事,但不管怎么饿,每天都会去学校读书,但我心里最苦的不是挨饿,而是娘不在家。

我小时侯身体不好,姐未出嫁时,特别粘姐,姐出嫁后,就特别粘娘,在娘带妹妹去姐家后,我因为思念,每晚都要从梦里哭醒。到现在,妹妹还在抱怨,说小时候娘总是抱着我睡,把她放在脚边。

这段我写不下去了,眼泪已蒙住了我的双眼,娘已去世了三十多年,愿天堂没有苦难和病痛吧。

【作者简介】从容楚卤,1964年生,湖南平江人。一生漂泊不定,老来以做卤菜为业。荒诞乱世,苦守做人的底线。路见不平,常思拔刀而起。不为五斗米折腰,却为半升米折寿。时常乱写歪诗散文,只为孤芳自赏,偶而发至朋友圈和微信群,博几个赞,便怡然自乐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

聆听良知,坦鸣心声。我手写我心。
投稿邮箱:yimeiyuandi@163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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